黄启哲
不出意外的话，“AI孙燕姿”将成为本年度发歌最多的“音乐人”之一：每有合成新作，便登上热搜话题；热门作品播放量更是以百万计。人们惊诧于当下技术对于孙燕姿声线的还原度——除了嗓音特质，甚至连她乐句间的气口习惯都可以精准呈现；也感叹于其声线与其他热门歌曲的“百搭”性——从周杰伦的《发如雪》到网络歌曲《漠河舞厅》，无一不是好听耐听有味道。看起来最不受AI“威胁”的文化艺术领域由这一事件产生了些微撼动，有人由此断言——AI时代，歌手要失业了！
事实真就如此吗？在笔者看来，无需过早断言歌手将在何时被技术淘汰，“AI孙燕姿”的爆火，恰恰印证了优质歌手的无可取代。
从“AI许嵩”到“AI周杰伦”，那么多AI歌手，比她更有年轻受众、比她更有市场号召力的大有人在，为什么偏偏是“AI孙燕姿”火了？这或许与其知名度有关、与AI模型训练成熟度有关。但显然，对“AI孙燕姿”爆火起决定性作用的，还是歌手本人极具辨识度、拥有丰富表现力的嗓音声线。换句话说，哪怕不具备乐理、人工智能方面的专业知识，网友也可以一耳朵听出合成的AI声音“像不像”、合成的歌曲“好不好听”。
因而，“AI孙燕姿”事件也印证着孙燕姿当年的走红绝非偶然。出道时尚无出众创作能力、唱功并非顶尖的她，却有着“万里挑一”的独特声线——清新剔透而不失力量感，尤其是在演绎慢歌时，有着让人心灵沉静的魅力。音域方面，她虽更擅长中音，但在低音区和高音区也很有表现力。而声线特质，或者说声音辨识度，恰恰是唱片工业时代发掘歌手的首要因素。毕竟，在完善的唱片工业体系之下，唱功可以深造提高、代表作可以量身定做、造型妆容也有精致包装——唯独声线，是与生俱来、难以被替代、又极具辨识度的。也正因如此，发掘她的唱片巨头华纳，甚至愿意等她两年后大学毕业再签约。
专业眼光与天赋不会骗人。2000年孙燕姿一出道，便凭借《天黑黑》红遍亚洲，击败同年新人周杰伦、范玮琪等，拿下专业奖项，唱片销量也一骑绝尘。“声音传奇”不只有孙燕姿一人，同一时期，萧亚轩、阿杜，都有“过耳不忘”的好嗓。再往前数，王菲、齐秦乃至邓丽君，都在此之列。
他们的走红，既不是电视选秀时代，依靠观众用“票选”实现的，也不是网络时代，依靠算法推荐机制筛选而来。“大数据”逻辑缺席，并不妨碍成就真正的“顶流”。因为本质上，除了后两者完全倚仗的所谓市场检验之外，更有专业人士高于市场、引领时代，基于专业经验所形成的，常被称之为“灵感”与“直觉”的超凡艺术洞察力与创新力。
我们无从预判，未来的人工智能是否可以“进化”到凭空生成“下一个孙燕姿”，从而让专业歌手“失业”。不过，至少在现阶段，人工智能所展示的，仍旧是对已有人类艺术创造的模仿——或许已经以假乱真，甚至突破现实限制，进行更自由、更高效率地排列组合，从而擦出新的艺术火花，带给创作者更多的灵感与启发。可以上种种，都不足以诞生一个真正的“艺术家”，诞生真正伟大的作品。
换句话说，AI时代，如果有歌手会“失业”，那“失业”的，首先将是那些对成名歌手与创作的拙劣模仿者。而对于以孙燕姿为代表的一众从业者来说，AI歌手的爆火，反倒是对他们及其背后唱片工业的一次致敬与巡礼。流行音乐如此，舞蹈、绘画、文学等等艺术创造更是如此。
在这个意义上，AI或许提醒着当下的人类，别“妄自菲薄”，也别轻言被替代。借AI算法，我们得以重温回顾“人类群星闪耀时”，我们回味的，不只是“遇见”或伟大、或美好作品时那一瞬的心灵震颤；更是得以确证，蕴藏其中艺术无穷的表现力与创造力——那是我们引以为豪、激励我们求索的人类智慧之光。
